【周翔】春衫薄

很久之前的给民国paro《契阔》的G文,翻出来混个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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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衫薄

1

柳莺一啼江南两岸,一夜间桃花灼灼。

鎏金薄暮烟柳画桥幸是躲过这一季炮火,安然过了个冬。东平巷里的孙家上下却是愁云惨淡,大老爷终是没捱过这个冬天撒手人寰,嫡长子整日里不见人影,二房里的尚还年幼,怎么看都不像能撑起偌大酒楼的。

“也没见着咱家老爷生前把那一手厨艺传给了谁,你说要是传了个外人……”二姨太捏起绣花丝绢作势抹一下眼角,就被窝在她怀里的小儿子一把拽过去扔在地上,她瞥了一眼大太太阴晴不定的脸色,没敢吭声也没敢去捡,只用脚将那丝绢勾到裙子底下藏住。

“老爷自然不是那样糊涂的。”大太太坐在上座,指上的红翡扳指叩在紫檀木椅扶手上一阵清响,惊得底下几人连连称是便不敢接话。

“找到人没?”“还……还没。”小丫头烟儿蹲在大太太旁边低声道:“大少爷一早就出了门,茶馆戏园子都找过了……”

“听你这说的,我还能去听戏不成?”众人朝外看去,便见一个身着藏青长衫的少年走了进来直走到大太太身旁。“是是,咱大少爷可是新青年!”大太太想端起严肃的表情来可到底是没忍住,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发:“瞧你这头发剪的……”

“头发太长遮了眼睛要提刀下厨的也不方便,今儿个就是跟那杜家的小子去剪了个发又去取了封信来,好看不?”少年十七八岁,碎碎的短发更衬出已经长开了的五官端的是眉清目秀。“好看,那信是小周寄来的?”大太太捂着嘴笑了两声忽然顿住:“翔翔,你说要下厨……”

“母亲,可别叫我翔翔!都叫杜小子嘲笑了几回去了!”孙翔急急地打断她的问话又不急不缓地回道:“自然是了,父亲早已把厨艺传予我,他的家业自然是要由我这个长子来守着的……”他说完便冷眼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,眉眼间的几分凌厉像极了孙老爷,让底下几人都歇了不该有的心思。

这孙家的酒楼在江南一带颇负盛名,听闻孙老爷去世,众人只纷纷叹道这酒楼生意怕是要做不下去的。谁知七期一过,向来不见人影的孙大少爷便站在酒楼门口示意重新开张,并且吩咐下去当日进店都有一壶玉楼清酒相送。

“少爷……这……”钱管家跟在孙翔身后走到厨房门口便停住,“想说什么要这般吞吞吐吐的?”孙翔听着心里好笑倒也不表露出来,“少爷,这玉楼清酒放在以往那可是千金难求的……如今,如今……”钱管家抬头看他的脸色,他却从旁边摸了把椅子坐下,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:“这酒楼是父亲的心血,我自然不会糟蹋了。不过那玉楼清酒分明只是用了些不中不洋手艺再哄抬起高价罢了,你又不是不知,仓里的酒缸挤挤挨挨,在洋人那里根本卖不出!”他见钱管家不再开口,便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掸了掸长衫转身进了厨房。

2

如今却忆江南乐,当时年少春衫薄。

孙翔把信打开时,酒楼已恢复开张半月有余。信上问的还是他父亲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,从北至南相隔万里尤其是北方尚还动荡不安,一封信漂泊辗转数月才安然落在他手里,他却觉得这纸上墨迹未干。信是用钢笔写的,言简意赅笔迹锋锐,倒真是字如其人,孙翔捏着信封都能想出他从胸前口袋拿出钢笔写字的姿势,那人一定是坐得端端正正,身上铁灰军装平整的一丝不苟,偶尔会因为不知该如何遣词造句而稍皱眉头……

“少爷?大少爷!”孙翔被管家的喊声惊了一跳,许久才回过神来,钱管家瞧见他手上的信封明白了一二便不再开口。

“有事?”

“这几日一直听到消息,”钱管家躬身把手里几张报纸递给他:“从南方调走的估计是要回来了。”

“回来?为何回来?当真?”孙翔猛地站起身接连几个问句把钱管家问得连连摇头:“哎哟少爷,这打仗的事儿我哪能知道啊!兴许是近来南方也不安定,兴许是,是周老爷子心疼儿子在那边儿吃苦嘛!”

“他哪儿是那么容易被叫回来的!当时铁了心参军还不是谁都劝不住!”孙翔啐了一口踹了他一脚:“备个车去玉楼春,真是不中用的,打听个事儿都打听得不清不楚。”

孙翔放下信仰躺在长椅上不想动弹,连日来忙于酒楼的事务几乎不得喘息,周泽楷呢?他忽然想起,周泽楷略长他几岁,随军北上时似乎同他现在年纪一般,他平日里不言不语的,孙翔还偷偷叫过他木头,可他心里却是个极有想法的,他决定好的事,是别人怎么都劝不了的。孙翔并不去劝他,他倒是觉得大丈夫是该有一番成就的,他也曾带着邻里几个孩子削制木枪,想着自己也能有一天去参军,后来被母亲知晓,母亲向来端庄稳重那次却哭的发狠,将他手心打的发肿逼着他发誓打消了这个念头。他幼时调皮常常挨打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,倒是让周泽楷担忧了好一阵,手心的药膏几个时辰涂一次生怕落下什么疤痕来,吃饭也不许他端碗须得亲自喂他才放心。

周泽楷走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时节,天气正暖春衫鲜亮,孙翔年少穿一身亮色的靛蓝长衫也不觉违和,周泽楷却把自己扣在铁灰色的军装里头,看得孙翔皱眉撇嘴。周夫人逗他:“哥哥穿这身好看吗?”他连连摇头:“不好看,”随即又道:“哥哥长得好看,引得一众人大笑不止,连周泽楷也难得的露出几分笑意。哪知至此一别,之后竟只能靠着一年两三封信寥寥数语来得知他零星的消息。

“少爷,车备好了。”孙翔恍惚的正要进入梦境,被叫起来时几乎站立不稳。“少爷我搀着您吧?”孙翔摆摆手示意不必,径自走出去穿过回廊,回廊尽头就是与周家隔着的一堵墙,墙那边他年幼时常常攀爬的樱树如今开得正密,大片大片绯红游云般的浮在半空。

孙翔站在庭院里,忽然就想起每一封信那寥寥数语里流转开的百般温情,那些春树慕云般细碎而缱绻的心思,积聚了数年的思念像植根在心涧的藤蔓般破土而出,几乎逼得他落下泪来。

3

东风跃马长安道,一树樱桃花谢了。

即便樱树花谢春季将过,这样雨遍莓苔生的夜里还是露汽湿重的,孙翔一身烟灰绸布长衫到底是薄了些,钱管家见状便要吩咐人把窗户关上,“不必不必,”孙翔摇头道:“这油烟味儿太大,叫它散一散。”

“可……少爷您冷不冷,不然我叫人给送件披风过来”。

“罢了,”孙翔掸了掸袖子,“再捱一阵就要打烊了……”

“少东家!少东家!”外头的记账先生冲进来撞在门框上摔了个仰面朝天,“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!”钱管家一边训斥着一边把他扶起来,孙翔在一旁切着白玉豆腐差点笑出声,“少东家您可别笑啦!”那记账先生顾不得坐起来就连连嚷道:“外头来了个长官带着一帮西洋人……”

“来惹事的?”“不……不是,就是来吃饭的,”记账先生摇了摇头迟疑着开口:“不过……不过那长官像是周家的少爷……”

钱管家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孙翔,孙翔握着刀的手顿了片刻,随即又一刀刀切下去,看得钱管家心惊肉跳,连忙打发记账先生同自己一起出去看个究竟。

等他回来的时候孙翔正洗着刀,菜板上是切得细碎的红辣椒和猪肚丝。“怎么样?”孙翔冷声问道。

“是,是周少爷,听说带的是公使。”

“哼。”孙翔皱着眉不动声色地拗断一只调馅儿勺,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出去。

那钱管家看着菜板道:“哎哟少爷啊,那些个洋老爷们可是不吃这些个……”

“呸!谁是你老爷?”

“孙……孙老爷。”

孙少爷拎起洗干净的菜刀又剁在菜板上,“爱吃不吃,我这手艺哪里是任人挑拣的?”这话一出许久没听到回应,孙翔一时气结转身看过去,哪里还有钱管家的影子,只见周泽楷站在门口,笑意盈盈地看他。

“笑什么?”孙翔又背过身去:“出去这么几年就学了个笑回来?怎么回来了?”孙翔这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这语气太过小家子气了。

周泽楷也不恼,凑过来尝了一口琉璃丸子,顿了顿回答道:“父亲,病了。”

“病了?严不严重?”

“不严重。”周泽楷一向话少,一封信也不过只写几个句子,所以孙翔也不介意,只是一时想起自己的父亲又有些许伤感。

周泽楷抬手帮他挽了挽袖子,又替他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,才犹豫着开口:“我回来才知道……抱歉,节哀。”

孙翔摇了摇头,他早已接过重担也已度过了那些夜夜辗转不得安眠的时日。“我这手艺怎么样?”他岔开话题拍了拍他的后背,周泽楷把他耍闹的手抓进手心反复看了两遍舒了口气,“没留下疤”。

他叹了口气又侧过身打量他,才注意到昏黄暧昧的灯光底下,周泽楷一身褐色军装,帽子别在肩侧,相貌倒是没什么变化,仍是一副年少春衫薄的俊逸模样。

孙翔定定地看了他许久,那些潜伏在心底最柔软最隐秘的地方的思念,潮水般喷涌而出,温柔又沉静地将他淹没。

一时如梦,恍入万家灯火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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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等太太们产粮还是周翔不足啊,开了一堆脑洞,等忙完毕业的事准备先开个末日的坑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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